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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冥火自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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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恐懼的是,快燃燒完的青白色火焰裏,居然沒有一點骨頭!也就是說,仙兒不但肌肉燒光了,連骨頭都燒沒了,可是,她的衣服都沒有完全燒完,她身邊的樹木都沒有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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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6日,上午9點25分。南江醫學院校園。

仙兒的身體在燃燒!

方媛甚至能聽到仙兒身體燃燒的聲音,“吱吱……吱吱……”音量很小,卻很有節奏,仿佛不知名的夏蟲在低聲鳴叫。

身邊,到處是嚇壞了的學生,尖叫的、驚愕的、暈厥的、顫抖的……沒有一個學生敢靠近仙兒的身體。其實,仙兒的身體已經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片青白色的火焰在烈日下詭異地燃燒。

方媛想沖過去,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沒用的,她已經沒救了。”

是誰?

是誰站在方媛背後?

自從父親死後,方媛就極為敏感,很容易被靠近她的人所驚動。即使是在夢中,有人靠近她也能被驚醒。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直覺,說不清原因,卻很靈驗。可是這個男生,居然在方媛毫不察覺的情況下站到了她的身後!

方媛連忙轉身,看到了身後的男生。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生,灰色T恤,黑框眼鏡,皮膚較白,透著股書生味,卻又有著逼人的英氣。讓人驚訝的是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深不可測,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熟。

現在,他正歪著腦袋凝視著那片青白色的火焰,若有所思。他的臉色很平靜,沒有一點恐懼和慌張,仿佛在看一場普通的演出般。

他怎麽這麽鎮定?仿佛早已知道事情要發生般。

他又怎麽知道仙兒沒救了?

仙兒的身體不會無緣無故地燃燒,難道,他就是那個讓仙兒身體燃燒的幕後黑手?

一陣冰冷的寒意襲上心頭,方媛情不自禁地退了幾步,靠到了路旁的樹幹上。

灰衣男生的眼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仿佛在數數般:“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

順著灰衣男生的眼神看過去,不遠處的操場,一個女生穿著內衣瘋狂奔跑,另一個女生拿著手機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一條離開水的魚。

僅僅過了幾秒,兩個女生都摔倒了。然後,再也沒看到她們爬起來。

她們,不會也死了吧?

方媛的心一直懸著,大氣都不敢出,腿肚子在微微顫抖。

灰衣男生始終沒有正眼看方媛,可方媛卻感到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沈沈地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究竟是誰?

方媛下意識地將手握緊,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汗!

突然,有人摸了一下她的手!

方媛乍然受驚,差點跳了起來,身子打了個哆嗦。

她看到黑衣小女孩童真的笑臉。

“姐姐,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黑衣小女孩的眼睛竟然比灰衣男生的還要深邃,仿佛黑洞般,多看一秒都讓人眩暈。

方媛搖搖手,示意不想聽。可是,黑衣小女孩的手指向操場,奶聲奶氣地說:“那兩個姐姐也要死了。”

方媛呆若木雞地望著黑衣小女孩,渾身發冷。

黑衣小女孩的手再次舉起來,指向了方媛:“姐姐,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也要死了。”

然後,她對著方媛微笑,如得到糖果般,特別地開心,慢慢地轉身。

有人牽住了黑衣小女孩的手。

是那個灰衣男生!

兩人手牽手,慢悠悠地沿著校園小徑離去。

他們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黑衣小女孩走在前,灰衣男生走在後面,替她遮住了所有的陽光。

方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動都動不了。她的手腳都變得僵硬起來,如果不是靠著樹幹,早就癱倒在地上了。

那個黑衣小女孩,仿佛童話中的女巫般,讓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仙兒的身體在燃燒之前,沒有半點征兆。黑衣小女孩竟然能準確預言她的死亡。如果說仙兒的死和這個黑衣小女孩有關系,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青白色的火焰已經變小了許多,短短的五六分鐘,仙兒的身體就快要燃燒完了。

更讓人恐懼的是,快燃燒完的青白色火焰裏,居然沒有一點骨頭!也就是說,仙兒不但肌肉燒光了,連骨頭都燒沒了。可是,她的衣服都沒有完全燒完,她身邊的樹木都沒有燒著!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現象。如果能把骨頭燒掉,起碼要200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才能做到。可是,如果真有這麽高的溫度,她身上的衣服早就燒沒了,身邊的樹木早就燒著了。

而且,仙兒居然在身體剛開始燃燒時,毫無察覺。她難道感受不到身體燃燒時的痛苦?

痛是人類保護自己身體的一種本能。如果沒有痛感,身體在受到各種各樣的傷害時沒辦法察覺,就會不斷被傷害下去。

難道,身體燃燒時不會產生痛感?

這又是一起人體自燃現象?

方媛聽說過很多人體自燃的傳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發生過人體自燃。有的科學家用“燭蕊效應”來解釋人體自燃。他們認為,把一個穿著衣服的人設想為裏外反轉的蠟燭,衣服是燭芯,人體脂肪是蠟,即便是很小的火苗也可能會穿透皮膚,點燃脂肪,然後慢慢地、持續地燃燒。科學家們甚至用一塊布和一塊豬肉演示了這種效應,結果真的燃燒到什麽也不剩。

方媛根本就不相信什麽“燭蕊效應”,原因很簡單,它解釋不了自燃的人為什麽會把骨頭也燒掉。要知道,那需要多高的溫度啊!再說,如果有人開始自燃,受害人第一件事就是滅火,又怎麽會毫無察覺地被燒成灰燼?

她走到陽光中,讓熾熱的陽光驅散心中的寒意。

保安人員陸陸續續趕來,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保護現場。很快,警車長鳴著駛進了醫學院。刑警們跳下車,調查、拍照、做筆錄。

馮婧居然也在其中,一身警裝,英姿颯爽,在刑警中特別的惹眼。

“方媛?”馮婧走了過來,“你怎麽也在這?”

“我……”方媛想了想,居然找不到理由。是啊,為什麽她這麽倒黴,老是遇上這種事?

馮婧問:“你一直在這裏?那你看到了受害者的死亡過程?”

方媛苦笑:“恐怕沒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

她將事情的經過簡略地告訴馮婧。

馮婧一邊記錄,一邊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方媛。老實說,仙兒的死亡過程實在太詭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方媛也很難相信。

記錄完了後,馮婧又問了幾個問題,主要是確認時間。方媛補充了幾句,這時,校園內又駛來一輛警車,刑警隊長蕭強從裏面走出來。

“隊長!”馮婧看到蕭強特別高興,身體站得筆直,“你怎麽也來了?”

蕭強還是那副老樣子,高大魁梧,英氣逼人。只是,他眉宇間的憂郁卻更濃重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給人一種未老先衰的感覺。

“我能不來嗎?五樁命案啊!”蕭強看到方媛,勉強擠了個笑容,接著說,“才一天工夫,這個破醫學院就同時死了五個女學生!真不知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五樁命案?”馮婧目瞪口呆。

方媛的心一下子沈了下去。五樁命案,操場上的那兩個女生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了。這麽看來,黑衣小女孩的預言全中了。

而且,她還預言了自己的死亡。

方媛呆呆地站在那裏,惘然若失。這時,她看到蘇雅怒氣沖沖地走來。她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仿佛一棵盛開的梅花樹,觸目驚心。

29

2006年10月6日,上午9點45分。醫學院音樂廳。

林美萱第一次拿起劍的時候,蘇雅就隱隱感覺不安。

那把劍,實在太耀眼,在燈光的映射下閃爍著耀眼的白光。當時蘇雅就在想,這把劍會不會是把真劍?

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劍在林美萱的手上,她又豈會不知道劍是真是假?再說了,即使是把真劍,林美萱也不會傻到真往脖子上割吧?

可事情的變化讓人實在難以預料。劍不但是真的,林美萱居然還真的往脖子上割,仿佛一個棄婦般很有耐性地慢慢割斷頸間大動脈。

天啊!她是不是瘋了?

蘇雅拼命吐出胸中憋著的一口氣,總算叫了出來:“你們還楞著幹啥?快救人啊!”

如果放在以往,她才不會在意林美萱的死活。非親非故,你想死就去死,我才不管,最多袖手旁觀,就當是看一幕戲劇好了。人生如戲,生生死死,不外如是。可自從和妹妹相認後,她的想法開始轉變,仿佛覺得母親為善的眼神在天上的某個角落裏默默地註視著她和妹妹,生活不再孤單。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蘇雅的聲音。

範思哲停下了在黑白琴鍵上跳躍的手指,一臉迷惘地望著林美萱,卻絲毫沒有走過去救人的意思。

周胖子眼珠子轉了轉,說了聲:“我打電話給醫院!”

然後,他裝模作樣地撥打著手機:“餵,附屬醫院急救中心嗎?我是醫學院學生會主席周濤,我這裏有個學生自殺了,快點派人來急救!地點是醫學院的音樂廳。人快不行了,快點來!”

周胖子真是未來的官場新秀,即使到了這時候,他還沒忘記自己學生會主席的身份。

陳欣妍一直坐在後排的陰影中,連站都沒有站起來。蘇雅僅僅回頭望了一眼,似乎聽到了陳欣妍的冷笑。她知道,陳欣妍對林美萱的死肯定是拍手稱快的,別指望她會來幫忙。

只剩下吉振軒了。

從某種方面來說,吉振軒表現得還不錯。起碼,他立刻尾隨著蘇雅跳上了舞臺,可堅決地站在蘇雅身後探頭探腦,就是不越雷池一步。

“看什麽啊?!還不趕快急救!”

蘇雅二話不說,伸手去脫吉振軒的外衣。

“哎,你幹啥呢?”吉振軒一邊躲閃,一邊抗議。

“幹什麽?給她止血!你別亂動行不行?”蘇雅總算扯下吉振軒的外衣,緊緊包紮在林美萱頸脖的傷口上。

傷口太大了,鮮血很快就染紅了吉振軒的外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流這麽多血。

林美萱還沒死,眼睛裏沒一點光彩,空洞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華麗木偶般。

“楞著幹啥?還不背她去附屬醫院!”蘇雅對吉振軒大聲呵斥。

吉振軒僅僅穿了件背心,露出來的肌肉雪白雪白的,甚至比熒屏裏的女明星都要細嫩柔膩。真奇怪,一個男生,竟然比絕大多數女生的皮膚還要好。

吉振軒左看右看,周胖子的電話打個沒完,範思哲遠遠地站在一旁神情漠然,他只好萬分不情願地背起林美萱,撒開腳丫子就跑。

吉振軒跑得還真快!音樂廳離附屬醫院只有五六百米的距離,等蘇雅氣喘籲籲地趕到附屬醫院時,林美萱已經被推進了急救室。

沒過多久,周胖子也大汗涔涔喘著粗氣趕到。可是,範思哲、陳欣妍始終沒有出現。

大約二十分鐘後,醫生搖著頭走出急救室:“沒辦法,失血過多,我們已經盡力了。”

仿佛有人松了口氣。

蘇雅心煩意亂,對周胖子說:“你是學生會主席,這事你來善後。我先回寢室。”

周胖子苦著一張臉:“我已經報警了!等警察來了再走啊。”

“等你個死胖子!”蘇雅的怒氣一下子發作出來,“如果不是你這個死胖子死纏爛打地叫我來看什麽鬼演出,我哪會遇上這種倒黴的事?天天車禍撞死那麽多人,怎麽沒把你給撞死?你睜大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我現在這種樣子,不回寢室換衣服,能出去見人嗎?”

蘇雅的衣服上,到處是沾到的鮮血,東一塊西一塊,有的已經凝固了,成了黑色的血塊,骯臟惡心。

周胖子訕訕地說:“那,你快去快回啊!奇怪,警察怎麽還沒來。”

他不知道,刑警們早就忙成一團。這一天,醫學院發生了五起命案,每一樁命案都那麽神秘,以至於刑警們都亂了方寸。

蘇雅怒氣沖沖地走出附屬醫院,在月亮湖旁的校園小徑上遇到了方媛。

兩人結伴回寢室,各自述說自己的遭遇。

“真是邪了!方媛,你不在現場,沒親眼看到。林美萱的樣子,真的很詭異。那麽深的傷口,她居然就能下得了手!換作是我,手都會顫抖。她倒好,一點都不緊張,仿佛在做一件手工藝品般,很仔細很有耐心地用劍割開頸間大動脈。那麽痛,那麽多血,她都受得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叫一聲,實在太鎮定了,太有才了!”蘇雅好像很佩服林美萱似的。

“等下。”方媛若有所思,“蘇雅,你是說,那個林美萱,當時感覺不到痛苦?”

蘇雅想了想,說:“嗯,也可能當時沒有痛感,否則哪能那麽冷靜?可是,她為什麽感覺不到痛苦?”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說出答案:“催眠!”

兩年前,住在441女生寢室的秦妍屏割腕自殺,那時她就是被何劍輝催眠後失去痛感才能自殺成功。

“不對。”蘇雅又搖頭,“林美萱跳舞時,肯定沒被催眠。一個被催眠的人,不可能那麽靈動。再說了,當時她身旁一個人也沒有,即使想催眠,也辦不到。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音樂有問題。林美萱演到第三幕時,範思哲的鋼琴聲有些怪異,讓人特別不舒服,特別煩躁。可是,當時周胖子和吉振軒都沒有反應,說不定只是我的幻聽。”

“幻聽?”方媛不可置信地望著蘇雅。她很清楚蘇雅的個性,絕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隱私。她能告訴方媛,固然是早已將方媛當做摯交好友,另一方面也說明了確有其事。

“我曾經和你說過死亡鈴聲事件。在丁恩河死後,有一次我再次聽到死亡鈴聲,聽到所有人的手機鈴聲都響起來,聽到丁恩河溫柔甜美的聲音,對我們說,歡迎來赴死神的約會。李憂塵醫生告訴我,其實我妹妹的精神病,是家族遺傳的,我自己也可能有這種隱疾,只是現在還沒暴發出來罷了。”

方媛勸慰道:“蘇雅,你別放心上。我聽說,每個人都有精神隱疾的,只是輕重緩急不同而已,所以才有那麽多問題人物。有時候,適當地宣洩和放松更能穩定神經系統。有時間,你還是多陪妹妹出去玩玩。”

蘇雅看著方媛一本正經的樣子,莞爾一笑:“好了,方媛,你真八卦。是不是你怕我精神病發作,咬死你?”

方媛嗔道:“你以為你是狼啊,還咬人!”

“是啊,我就是狼,大色狼,專咬你這種美女!有本事,你別跑!”蘇雅張牙舞爪地沖過去。

方媛一邊躲,一邊叫:“救命!別玩了!我剛洗過澡換過衣服,你身上那麽臟……”

兩人你追我趕,仿佛兩只快樂的小鹿,蹦蹦跳跳著走進了女生宿舍。她們心裏很清楚,仙兒和林美萱的死不會那麽簡單,441女生寢室上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落下來。但現在,她們只想開開心心地盡情歡笑,放飛青春的翅膀。

30

2006年10月6日,上午10點05分。南江醫學院校園。

蕭強圍著仙兒身體燃燒後的灰燼轉了兩圈,從幾個不同的角度仔細觀察。然後,他停住了腳步,蹲了下來,凝視著灰燼。

灰燼是白色的,還摻雜著衣服上的金屬飾品。這麽大的火,那些金屬飾品居然沒有燒壞,依然保持原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蕭強站起身,對身邊的刑警叮囑了一句:“保護好現場,多拍一些相片。”

說完,他扭頭就走。

“蕭隊!”馮婧追了上來,“剛才那樁命案好奇怪,整個人都燒沒了。是不是傳說中的人體自燃現象?”

蕭強回頭狠狠地瞪了馮婧一眼,沒有說話,大步流星地走進小樹林。

一些年輕的刑警大聲笑了起來。馮婧暗戀蕭強,是刑警隊人人皆知的事情。

馮婧沖那些男刑警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地去追蕭強。

小樹林裏,謝於春的屍體正仰面躺在草地上,從遠處看,仿佛睡著了。走近了才發現,謝於春的屍體特別恐怖。

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馮婧看過很多死人的眼睛,有不少是死不瞑目的。可是,她還從來沒看到如此恐怖的眼睛。

謝於春的眼睛顏色分布很不均勻,深淺不一,顯得很骯臟。原本光滑的表層也變得凹凸不平,上面居然有不少小孔,仿佛被幾十支細針紮過一般。有些小孔很深,裏面黑壓壓的,仿佛一個個微小的黑洞,深不見底。

馮婧只看了一眼,就有種反胃想要嘔吐的感覺。她伸出手去,去撫摸謝於春的眼睛——她想讓她的眼睛閉上。

可是,她的手沒辦法觸及謝於春的眼睛,在半空中被另一只大手給握住了。

耳邊傳來蕭強命令式的聲音:“別碰她!”

蕭強的手很溫暖,強勁有力,輕易將馮婧的小手裹住。

馮婧不解地望著蕭強:“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是命令!”蕭強怒氣沖沖地說。

確實,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連續五樁命案,一樁比一樁詭異,心情哪裏好得起來?而且,看到謝於春的屍體時,多年的刑偵經驗和直覺讓他意識到了危險。

她的衣服很整齊,沒有一點廝打的痕跡。除了手心上的傷口和眼睛上的黑洞,蕭強看不到其他致命的外傷。而且,從外表看不出中毒的痕跡。

謝於春的死因是一個謎。

馮婧挨了罵,心情卻比蕭強好得多。她的手,正裹在蕭強掌心裏,仿佛微微觸電,異樣的舒服。

蕭強卻仿佛沒察覺般,輕輕拿開馮婧的手,慢慢地縮回去。

“等會省局的董曉雯法醫會親自來處理。”

馮婧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小蚊子要來?我好久沒見她了!”

董曉雯是馮婧高中時期的同學。說來也怪,馮婧英姿颯爽,外向爽朗,董曉雯小巧玲瓏,內向木訥,兩人居然成為死黨,而且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投身警隊,打擊犯罪份子。馮婧上的是警校,董曉雯讀的卻是醫學院。兩人殊途同歸,只不過一個成了女刑警,一個成了女法醫。

沒過幾年,董曉雯就在警隊裏聲名鵲起,其專業水平讓頂尖的老法醫也嘆服。聽說,她對法醫學特別癡迷,曾經三天三夜躲在解剖室沒出來,見到了屍體就仿佛撿到了寶貝般,特別的興奮和狂熱。近兩年,她運用法醫知識幫警隊偵破了許多案件,從基層公安局一路調遷到省局,多次獲得省局表彰。

馮婧去看過董曉雯幾次。談論別的事情時,董曉雯還是和高中時一樣,不善言辭,沈默寡言。可只要談到死屍,她就來了勁,繪聲繪色,娓娓而談,滔滔不絕,別人根本插不上話。

此外,兩人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單身,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馮婧心有所屬,除了蕭強誰也看不上。董曉雯倒是看上了好幾個,可惜沒一個能談成——她陪死屍的時間比陪男朋友的時間還多,對死屍的態度比對男朋友的態度還熱情。

僅僅過了幾分鐘,董曉雯就出現在馮婧的面前。

馮婧二話不說,沖過去就給她一個熊抱。

董曉雯卻一把推開馮婧,疾步跑到謝於春屍體旁,兩眼發光,臉上竟泛起了紅暈。

蕭強嘴角抹上一絲笑意。董曉雯的個性,他早就聽說過。

“奇怪!”董曉雯粗略地看了眼屍體,眼中充滿了疑惑。

她慢慢走到屍體前,蹲了下來,凝視著屍體的眼睛。過了幾秒,她戴上手套,拿出小鑷子,輕輕接觸屍體的眼睛。

眼睛一下子就被小鑷子洞穿了,居然粘在了小鑷子上。

董曉雯收回小鑷子,然後,她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謝於春的腦子裏是空的!

她的腦袋裏,沒有腦髓,只有白森森的骨頭和一些支離破碎的肌肉。

董曉雯盯著小鑷子上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麽,手一哆嗦,扔掉了小鑷子。

蕭強一個箭步走過來:“董法醫,沒事吧?”

董曉雯臉色慘白,搖了搖頭,站了起來,緩緩往後退,並做手勢示意其他人照做。

眾人退了十幾步,董曉雯這才驚魂未定地說:“蕭隊,你吩咐大家,別接近這具屍體,最好立即原地火化!”

“火化?”蕭強怔住了,“我們還沒有對這具屍體進行解剖驗屍啊。”

董曉雯苦笑:“解剖驗屍?如果誰不要命的話,倒可以試試。”

“究竟是怎麽回事?”蕭強知道董曉雯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她這麽說必有原因。

“一時半會我也說不清。怎麽說呢?”董曉雯陷進了沈思。

一個男刑警匆匆跑來:“蕭隊,有發現了!”

蕭強示意他先不要說話,以免打擾董曉雯的思考。

董曉雯看了看身旁的人,確認都是刑警隊的,沒有外人,這才慢騰騰地說:“這具屍體,很可能中了蠱,而且是一種毒性極強的蠱。”

“蠱?”蕭強愕然,董曉雯的分析結果實在讓人吃驚。

“你確定?”

“十之八九。”

蕭強也聽說過蠱,不過僅限於電影小說中。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遇到這種事情。

“對了,你剛才說,有什麽發現?”

“蕭隊,我們剛才調查過。兩個小時前,謝於春走進小樹林,然後一個叫吳小倩的女生也走進了小樹林。十幾分鐘後,有人看到吳小倩走出來,卻沒看到謝於春的身影。”

董曉雯似乎這才想起來:“蕭隊,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和屍斑的形成狀態來看,受害者死亡時間不長,估計就在一兩個小時之間。”

馮婧喜形於色:“這麽說,吳小倩有很大的嫌疑?”

那名刑警接著說:“我們繼續調查,發現了幾個情況。第一,吳小倩曾經和謝於春的男友楚煜城有過接觸,當時謝於春就在身旁;第二,吳小倩來自湘西,母親是苗人;第三,吳小倩是新生,卻住進了沒人願意去的441女生寢室。”

苗女、湘西、441女生寢室?從初步掌握的情況看,吳小倩極有可能會蠱術,是謀害謝於春的兇手。吳小倩竟然住進了441女生寢室,那方媛和蘇雅說不定也有危險。

她立刻撥打方媛的手機:“方媛,你在哪裏?在寢室裏?你們寢室有一個叫吳小倩的女生嗎?有?她現在在不在寢室?哦,沒在。你知道她在哪嗎?不知道?我和你說,吳小倩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你要特別小心。如果看到了她,第一時間通知我。”

馮婧反覆叮囑方媛,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才掛了手機。

蕭強和董曉雯在一旁嘀嘀咕咕,估計是商量處理屍體的辦法。身旁,刑警們正在抓緊時間拍照存檔。

馮婧正想去找蕭強,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是一個女生,穿著白色連衣裙,亭亭玉立,長得特別清純,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是……”馮婧看了半天,腦海裏一點印象也沒有。

白衣女生笑了,只是笑得有點邪氣,仿佛隱藏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溫柔地說:“你好。賤名不足掛齒。我就是你剛才電話裏提到的吳小倩!”

31

2006年10月6日,上午10點30分。441女生寢室。

方媛掛掉電話,靜靜地坐在客廳裏,若有所思。

“方媛,是誰打電話來?”水房裏傳來蘇雅的聲音。

“馮婧打來的。”

“哦,她說了什麽?”

“她說,和我們同寢室的吳小倩會蠱術。”

“哦。”蘇雅並不吃驚。其實,她早就猜測到了,只是沒辦法證明。

“她還說,有個女生死在小樹林,很可能就是被蠱術害死的。”

“是嗎?”蘇雅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方媛,那我們怎麽辦?是趕她出去,還是我們搬出去?”

“我想不用這麽麻煩吧。”方媛淡淡地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吳小倩真想害我們,我們怎麽躲也沒用的。如果她沒有惡意,我們又何必躲她呢?”

“說的也是。”蘇雅竟然笑了,“她還說,要把她的經歷告訴我呢。和蠱女同居,如果寫成恐怖小說,是個不錯的題材呢。”

方媛看了看時間,有些不耐煩了:“餵,蘇大小姐,你洗個澡,怎麽洗這麽久?都半個小時了,就算生孩子也生出來了。”

“切!你才生孩子呢!”蘇雅揉著濕漉漉的長發慢悠悠地走出水房。剛剛洗完澡的她,仿佛一朵白蓮花,清新自然,暗香盈袖。

方媛故作驚愕狀:“天啊!天仙下凡了!蘇雅,你知道嗎,你不板著臉的時候,真的是靚足一百分!”

“去去去!”蘇雅恨恨地說,“你現在怎麽這麽俗?聽著惡心,就像那些小色狼哄十六七歲的弱智小女生一樣。”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秦雪曼大汗涔涔地跑進寢室,她看到方媛和蘇雅後,仿佛舒了口氣。

“方媛,蘇雅,你們都沒事就好。”

“我們能有什麽事?”蘇雅覺得秦雪曼說話怪怪的。

“聽說我們醫學院今天同時死了五個女生。我是怕你們……”秦雪曼看到蘇雅的臉漸漸繃起來,下面的半句咽了回去。

方媛拉了拉蘇雅的衣角,微笑著說:“雪曼,謝謝你的關心,我和蘇雅都很好。”

秦雪曼喃喃自語道:“五個?怎麽會是五個呢?”

方媛心中一動:“雪曼,你在說什麽?”

“哦,我沒說什麽,我的意思是,怎麽會同時死了五個女生,這也太奇怪了。”秦雪曼好像在掩飾著什麽。

她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不說出來?

方媛知道再問下去也沒用。

秦雪曼又問:“哦,對了,方媛,今天上午你有沒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方媛苦笑,“身體會燃燒的人,算不算奇怪的人?”

“你說的是那個自燃的死者吧?除了她呢,就沒再遇到其他特別的人?”

方媛搖頭;“好像沒有。”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小女孩?”

方媛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

秦雪曼沒有回答方媛的問題,繼續追問道:“黑衣小女孩身邊,是不是有一個書生氣很濃,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

“嗯。”

“他們對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真的沒說什麽?”秦雪曼似乎不信。

方媛想了想,平靜地說:“黑衣小女孩說,我快要死了。”

秦雪曼仿佛被什麽東西咬了屁股般,差點蹦了起來:“黑衣小女孩真的對你說了這種話?”

“嗯。”

秦雪曼盯著方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半天,她才搖頭:“不對。你氣色這麽好,不像短命的相。”

“你才像短命的相呢!”蘇雅沒好氣地說。

秦雪曼居然沒有生氣:“我不是像,我根本就是短命的相。有大師說過,我活不過二十歲。”

蘇雅傻眼了:“你還真信?”

“我也不想信。”秦雪曼幽幽地說,“可那大師說的話,從來就沒錯過。”

“那你現在多少歲?”

“十九歲零十一個月二十八天!”秦雪曼笑得有些勉強,“後天,就是我二十歲的生日了。”

怪不得她一直這麽多愁善感,原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過二十歲。

“後天?”蘇雅突然大笑,“好啊,我很久沒慶祝別人生日了。後天,我陪你一起過生日,買個大蛋糕送你!”

方媛湊過來,賊兮兮地說:“要不要我再找個猛男陪你?”

秦雪曼也笑了:“那倒不用,留著給你自己享用吧。”

她看了看時間,拿起小鏡子梳了梳頭發,對方媛和蘇雅微微一笑:“我去附屬醫院看看那個突然暈倒的女生。你們有事打我手機。”

秦雪曼在小紙片上寫下手機號碼,遞給方媛。走出寢室門口時,她還特意回頭叮囑:“記住,別逞強,一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會立刻趕到的。”

蘇雅望著秦雪曼的背影,小聲地對方媛說:“我怎麽覺得她這個人怪怪的?”

方媛深有同感:“我也是。她好像知道一些事情,卻不肯告訴我們。”

“我覺得,她比吳小倩還怪。起碼我們知道吳小倩是蠱女。”蘇雅看了看方媛手上的紙片,“方媛,你說,如果你遇到了危險,她能趕來救你嗎?”

方媛白了蘇雅一眼:“為什麽是我遇到危險?你就不會遇到危險?”

“當然是你!你沒看到,她看你的眼神那麽暧昧。再說了,她的手機號碼是特意留給你的,我只是被她拉來陪襯的。我想,她是不是愛上你了?”

蘇雅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方媛哭笑不得。

手機鈴聲響了,蘇雅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妹妹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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